第一章/001
我奔向遙不可及的哨卡,尋找雪域時空里的你,不知道是你用年華暈染了世界,還是高原為你涂上了油彩,總之,緊握你如枯枝般的手,我如同投入白云間寬廣和煦的懷抱。
第二章/017
時光隧道里,我停在你停過的地方頓感彷徨,火車飛馳而過,就像你大手一揮決然而去,我聽不到回聲,也未收到只言片語的家信,當萬物寂寥,我驀然舉目,星星點點的戰(zhàn)位如同你的眼睛凝視著群山,也凝視著我歸營的路。
第三章/036
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擁抱,像擁抱這大山一樣,那樣我會鎖住你們的味道和微笑,就當你們不會離開。不管我佇立多久,那些兄弟愛人,那些家鄉(xiāng)父老,那些玫瑰、牡丹和月季,我想看到,便都能看得到。
第四章/052
總有如炬的明眸,擊穿我神游的靈魂,讓我轉身驚鴻一瞥,放肆地呼吸。這不是慈悲,這是兒時就漫延成河的夢;這不是安慰,這是我本該徜徉的土地;這不是情懷,這是又一次奮不顧身的覺醒,又一次覺醒得奮不顧身。
第五章/066
你走,你擁有的不只是平原;我留,我放飛的何止是思念。
第六章/082
要親近你,卻被放逐天際;要離開你,又數度夢回這里。
第七章/099
你歸去你離開,但都請帶上昆侖賦予的武裝,并帶上我對你的深愛。你只需要在月圓之夜拋灑一道耀眼的星光,讓懷念你的人看見你不滅的意志,然后,任雪花落滿窗臺。
第八章/114
來路坎坷,你一邊憤恨,一邊尋找出口,渴望夢想的黎明;赝狄怪械乃麄儯阋贿吥伙嬈,一邊長久致敬。
第九章/129
風雪嚴寒中,比太陽更溫暖的,是我記得你的好,你也沒有遺忘。
第十章/145
荒原告訴我,就算被無情碾壓,平靜依然是我的品格;高山告訴我,就算被炮火削平腦殼,那包裹旗幟的胸膛也依然在跳動。
第十一章/160
我們之間不只有山水的阻隔,你內心的吶喊不只是接受或拒絕的糾結。我在,卻淹沒在那人海,籍籍無名;我不在,反而奔騰在你心海,風華正茂,劈波斬浪。
第十二章/174
我知道如今沉默的來由,所以我知道該何時出手,如果你是我的動能和信仰,那么就讓我一路狂奔,高唱凱歌經過你的埡口,你在那兒永生,我在那兒不朽。
第十三章/185
曾與我一起越過窮山巨海的朋友,繼續(xù)遠走他鄉(xiāng)或下落不明,我已分不清這里是終點還是起點,可我仍在等待,等待風沙掠過的綠洲,我在沿岸幸福地閉上雙眼,霞光頃刻就照耀了大地。
第十四章/199
即使無人知道,你也會成為我一個人的英雄,那樣我也要如同冰清玉潔的玉珠峰,和你比肩站立。那時,我內心豐盈的驕傲,你一定看得見;我獨奏的命運交響曲,你也一定聽得見。你指向惦念的遠方,我倏然便生長出澎湃的翅膀。
第十五章/214
很久以前無意闖入你苦修的角落,從那之后你成為我最美的相遇,我愿手捧幸福的種子,陪你做最樸實的農民,可當我面對疾風驟雨,突然迷失于田間地頭,我明白下一個秋季的果實將蕩然無存,但我還是祈求你要快樂,因為我執(zhí)拗不過運氣,一定等得到節(jié)氣,左右不了結局,但一定能挽留住自己。
第十六章/221
你盡管去登頂天涯,再高的山也不會標記海拔,你繼續(xù)放飛千瘡百孔的風箏,多冷的天也無法將它凍成冰凌,滾石可以掩埋前進的路,卻掩埋不了最終歸途。我們從不承認,所以我們就不會被征服,去跋涉你的高原,我沒有力氣,但我可以化作赤水和明月,陪你去遠足。
第十七章/238
前生你來過,我們肯定是孿生兄弟,或本就依附于一個身體,遍覽同一個視角的日月星光,不像現(xiàn)在山高路遠處處受阻,不像現(xiàn)在你是你我是我。當你越過達坂也越過我,我想化作一道紫外線,摧毀自己的輻射,最后落在鐵軌,登上每一列到達你那兒的列車。
第十八章/252
我以為我不屑,就看不到你站在最高的山岡;我冷漠,你就會忘了我當年青澀迷惘的模樣;我不讓,你就不會搶我的高光。然而一扭頭,山雨已來,哪有什么涓流,只剩滔滔大江;哪有顧左右而言他,只有兇猛的子彈遍布血紅的戰(zhàn)場。滿心地想啊,只要你不倒下,這山脊你就是梁,這荒野就是故鄉(xiāng)。
第十九章/264
迎著冰雪降臨的小孩,舊時你藏在草長鶯飛的春天,如今我重又聽到你的笑,才明白勝利與關切同在,你問我何時歸來,我卻還匍匐在凍土上,彈袋摩擦出的新路是連接你我的紐帶,我挨過晨曦,挺過暮靄,傷痕累累地站起來,那時希望你懂,這世界有一處家園就要多一個勇者,燃起一盞心燈才能消滅一片深海。
第二十章/276
他拉下防風眼鏡,擋住最后一絲軟弱和浩蕩的思念,只讓我看到忙碌的人群,忘記戰(zhàn)前的恐懼。他關上厚重的車門和瞭望口上的鋼板,我細數他到底遺落什么,要去追逐什么,可車輪飛轉,我只看到一位揚鞭策馬的少年,沖向雄鷹掠過的天邊,于是他唱支情歌也氣吞霓虹,他已淹沒在達坂的后面卻仍高出霄漢。
第二十一章/291
唯獨你沒有逃向所謂的自由,留在混沌中看硝煙四起,計時器上的數字每跳動一下,生命的里程碑就平移數里,可你不認為這結局昭然若揭,這世事就該驚天動地或者平淡無奇。幸好,他撣掉飛雪沖破迷霧找到新的制高點,又能實現(xiàn)新的托舉,所以當唯一的你走出凍土,在瑪尼堆前一遍遍臥倒又爬起來,你說你重復默念的不是經書,你行的是最火熱的大禮。
第二十二章/304
不經意間你才會來到我身邊嗎?像蒲公英或螢火蟲,是亂入寒區(qū)的溫帶生物,無意擊碎我夢魘,恰好重拾我少年。我清醒著卻一無所有,眩暈后美好竟不期而至,我殫精竭慮害怕失去,原來得到才愁腸百結,總得試圖改變,我問大地,它默不作聲,我問你,你一舉手化作了山,無須多言,已是姿態(tài)萬千。
第二十三章/316
你不能沿著高處的小道一直跑下來,用油燈照亮我們幸福的臉,就讓我來為你點燃篝火,讓它陪你跳躍,我維系住你的溫暖,也就驅散了我的嚴寒,可你能在狼煙彈雨中飛奔,為何不能佑我在風和日麗中穿梭?幸好,我不會迷路,因為通往你那里的方向只有一個,可供吸氧的驛站只有一座,你那里空無一人,也不會鮮花遍野,但我學著你的樣子,講一個不曾有的傳說,心中也有了樓橋夜雪,也有了鐵馬金戈,地當床天當被,也不算流離失所。
第二十四章/329
你仍在一〇九逆行,尋找著她,跨越山嶺。多年以后,你卻用一個轉身,讓別人跨越了黑暗,獨自留下,掂量生命之輕之重,我如果是那堆亂石多好,與你對望每個星空。我想喊,曠野不能吐露我的心聲,我要喊,山谷沒有回答我的真誠,只好把那座城池的圍墻拆凈,不管你從哪個方向來,我們都熱淚滾燙,高接遠迎。
第二十五章/343
你終究看到了野草和大樹,它們一般夏發(fā)淺芽,秋落寒土,可這兒其實竟無夏秋,所以它們只是虛晃著,雖然那也是在向你招手;你看到了通往城市文明的公路,眼前也有了洶涌的人群,他們捧著哈達接近你,絕口不提你顯而易見的衰老,然后匆匆去往別處。你站在大地中央,來時的腳印消失在日暮,你什么也不說,就像什么也留不。豢蛇@不是你的愿景,依稀中為自己打一個響指,燈火亮了,那不是口號,那是昨夜贊歌,是今明絕美的重塑。
第二十六章/359
江湖不乏誤解,難免常被中傷,你并不飲恨,老繭般地麻木。真正的考驗只會重重來襲,不只是重重一擊,你警覺,如同驚醒的孩子,沒有蜷縮在黑暗里,第一時間觸摸的是窗欞,看到的是來路。虛虛實實的諜影中,大多數的流淚,是無助之后,終于穿越了藩籬與迷霧。
第二十七章/375
我們曾各懷心事,即刻還會分崩離析,但告別時,哪怕假裝,也要不疾不徐。然而,我以為是抵不住時光,卻沒料到是抵不住刀光,命運也被壓進槍膛,我俯臥在你背上,像生長了新的脊梁,以勇者姿態(tài),解釋這看似意外實則注定的相依。以后我會像一江水,所過之處,都有我對你說的話語,比如,這世間怎會有了然無痕跡,當然也不會有一直糾葛的結局。
第二十八章/390
我思索那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跡何來魅力,讓我夢回連營頻頻回首,可能是羊腸小道和天邊的兄弟,所以我在沒有溫度的境遇中撿拾溫柔。遙望昆侖拐角折射的微光,我看到活著的模樣,原來是沿著我們跌倒的戰(zhàn)地行走,所以多年以來你的棲息之處是春天的起點,我告老還鄉(xiāng)的位置在可可西里的盡頭,當你的英雄兒女逼近虎口,我播撒的種子一夜之間向上生長,找到了命運的出口。
第二十九章/405
你們的常態(tài)是等待,比如等待制氧機工作了才能呼吸,等待寒冰融化了才敢對遠方說一聲愛。我以為雪壟早已與你們握手言和,日子像我曾更換的旗幟,隨時被風撕扯,我隨時還會讓它升起來,所以當你們孤立無援,我即刻聽到了召喚。積雪覆住荒墟,螺旋槳薄如蟬翼,阻礙不了我用飛翔的姿態(tài)想念你們,即便我墜跌,濺起的雪霧猶如花開,上凍的塑像和你們同在。
第三十章/421
人們迎著西風,曾想這一路是尋找是聚合是相擁,所以殫精竭慮從海北到山南,像努力保持羽毛潔白的飛鴿,熬紅的眼睛掛滿蒼穹;人們匍匐于無垠沙海,在漫長疆線上隱沒笑容,隨之而來的只有離別、只有嚴冬、只有壯行;我們開始明白了為什么水洼之于大漠叫綠洲,為什么駱駝從不流淚,背負駝峰,像山峰之于高原兵,荒蕪背后,終究能走向花火,遇見偉大的新生。